The Scream, Edvard Munch, 1893, Oil, distemper and pastel on card, 83.5 x 66 cm, Munch-Museet, Oslo
嚎叫,爱德华·蒙克,1893年,油彩、胶画颜料、粉蜡笔、纸板,83.5×66厘米,蒙克美术馆,奥斯陆
颜料像熔岩一样,四下疯狂流动。在画布上,画笔都跟不上颜料,不知道该往哪里奔跑或是寻求庇护。天空中充满红色,看来如此沉重,对于下面的场景来说,似乎天空即将冲压下来,像一大块黏黏糊糊的东西。那已经不再只是一片天空了。
我们不能聆听,不能听正在发生什么。我们必须尖叫,直到天空停止,直到它不再威胁我们。我们必须堵住耳朵然后大叫,直到变成聋子,好让一切消失。直到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桥的橘红色扶手像一把利刃,将画剖开。换一天,我们可能会觉得:跟着这个扶手漂亮的笔直线条,我们能一直走到地平线。这是一次安静的散步,风景中平淡无奇,延伸到远处,宁静广大。我们对这条路了如指掌。
今天,这桥没有尽头。我们无法想起它从哪里开始,也不知道我们何时到达这里。要想找回来路,该走哪个方向?为什么要来这里?之前一切发生变化时,我们那时要往哪里去?
在风景变得完全认不出来之前,我们要赶紧离开。但是地面在快速崩溃。画笔上蘸满了粉蜡笔颜料,像肥皂一般光滑。黄色和红色的线条想要笨拙地在表面画出它们能画的一切。厚木板,或者是灯光的反光?在桥上方,蓝色如此强烈,摧毁了所有距离感。视角降得很低,离我们如此之近,以至于要变成一堵墙。恐惧僵住我们的双腿,这幅画也是。
他两手举着头,缩在一起。他把脸挤在画布上,就像挤在玻璃窗格中。这幅画如同一个紧紧关闭的窗户,再也不能打开。没有人在听。男人的身体仿佛风中的一叶草,被吹得前后摇动。颜色无法让他稳定下来。一根棕色的线条轻轻舔他,但是没有用。他的身体没有固定的形状。
我们绝望地想要找到某些理性原因,某个可以接受的借口,用来解释发生的事情。一次自然灾害,某些浪漫主义画家喜欢描绘的灾祸:沉船或其他灾难,迫使人要面对自然力。某次血红的落日,这已足以让英雄看着混乱的世界,投下关心的一瞥,这也是为了更宏伟的目标。这些战役不确定的结果无法贬低它们的伟大,但却教会我们:令人不安的图像对我们的诱惑,就像它展示出的东西而想要表达的承诺一样多。
红色的天空没有任何热度。扎眼的橘红色与大地接触,变成冰,在眼力所及之处,将地平线撕开。
站在这里的男人马上就要失去自我。这阵令画面紧张的风,吹走了一切,使得他的身份难以辨识,我们无法与他打招呼、谈话,也无法接近、触碰他,总之,他已不再是一个人。他谁都不是。剩下的五官难以构成一个面具。他看上去像具尸体,嘴里充满颜料,已经满是泥土。他的眼睛被擦去了,或是被胶水黏住。他比看不见还要糟糕:出现在这里,却被夺去了所有的存在感。
如果他两手把双颊按得再紧点,发绿的头颅也许就会完全消失,就像用来制陶的粘土,改变形状。这姿势就等于致命一击。那时,他剩下的,就是一堆紧缩在在一起的、毫无生气的东西,就像某个穷困潦倒的雕塑家的作品。这个男人是一个囚徒。世界将他吸收,消化,然后又把他吐了出来。
他看到的无法用语言表达。他无法让别人听到,从他贫瘠的外形和吸入的泥沼般的空虚中,可以看出这一点。蒙克的构图力求简洁,吝于使用元素,而且只保留少数几种形状,这些形状充满流动感,令观者难以找到凝固之感。这正是蒙克选择它们的原因。现实像海潮一样退去。剩下的只有焦虑感,存在他两手之间的空洞之中。
【说明:以上文字内容,部分译自《How to Look at a Painting》,纯属个人爱好,英文版权仍归原作者所有,转载请标明出处。by 郑柯-Bry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