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三位一体 by 洛伦佐·洛托

The Trinity, Lorenzo Lotto, c. 1517, Oil on Canvas, 170 x 115 cm, Diocesan Museum, Bergamo

圣三位一体,洛伦佐·洛托,约1517年,布面油画,170 x 115厘米,主教区博物馆,贝加莫

云包围了基督,他站在彩虹上,用思索的表情望着我们。他在十字架上的痛苦和死亡烟消云散,伤口几乎无法看见。圣痕只是细细的伤疤,造成它们的过去不再带来痛苦。但是故事中的每个细节必须体现:钉过手和脚的钉子、刺入基督肋部的矛、溅出来的血。他站在那里,两手伸开,继续行走,但没有向前。他是画中巍然不动的中心,但仍在自己的旅途中跋涉。那是过去,这是现在,已发生的一切丰富了永恒的含义。

云围成一圈,形成半圆形的对称背景。蓝色和粉色的小天使有圆嘟嘟的面颊,从深厚的迷雾中探出头来,仿佛刚刚降生。一些浓密的云让他们有了真实的形体,这些云的密度与天地之间漂浮的蒸汽几乎相当。

鸽子象征圣灵,在鸽子后面,浮着一个巨大的灰色形体,是悬在空中的基督的影子:它看起来仿佛海市蜃楼,就要消失在无垠的天空中。

基督,上帝之词的化身,根据定义,是造物主的人性化表现。中世纪的画家常常将圣父表现为基督的形象。但是洛托没有以此为借口,也不使用镜像。他要暗示一种神圣的存在,表现它最根本上神秘和不可目视的原则。这种避免使用象征符号惯例的手法,产生了一种暗示的影像。因此,当赏画者走到圣父画像面前,他只能通过圣子的实际存在去猜测,这不是完全相同的画像,而是一种不可触及的现实。我们对它的观看总是间接的。在洛托磅礴大气的云中,上帝表现为短暂的人形,让自己显现出来,揭示的仅仅是他的本性,而不是别的什么。

圣父两手举起,仿佛在祈祷;圣子两手冲下;二者之间,画家留下了空白,人们可以想象有一个十字架,能塞在这个空中余下的空隙里。云允许种种可能,能根据需要制造种种幻觉。

画面底部的狭小风景里,洛托在树林中散落画上几座房子,他画出了山丘,放牧的羊群,远处的山谷消失在蓝绿色的薄雾中,树丛遮蔽了路。暗淡的地平线溶入升起的迷雾,模糊了山的轮廓。凝视天空的农民们,可能只是在想着庄稼的收成。他们不知道这天空是否还隐藏了不为他们所知的神秘,或者他们是否体验了启示录中最黯淡的火花?他们如何能猜到这些云后隐藏了什么?

红尘众生这种难以确定的天真无知,初看起来毫无意义,会变得异常珍贵。当赏画者靠近画面去看细节的阴影时,他们会感到某种柔和。他们会发现:在观看绿草的堆叠时,在某一瞬间,他们会忘记上面的天空和天使。

基督周围鼓动的袍子反映出他本质的两面性:红色如同血与肉,蓝色如同上方天堂。他既是实质又是符号,是对象,又是写下的言词。他身边吹着的风要比地上任何的风都要强烈,但不会影响地面的树和人们。自然不知道这样的事实:令树梢娑娑作响的微风,来自比时间更古老的呼吸,呼吸的发出者为自然提供了一些,连地面最小的绿叶叶片的影子都包括在内。因此,画作叠加了两种天空,一种是我们看到的,一种是我们希望的。基督站在二者的连接处,站在那无名而且不可见的空间,人类的目光离开美丽的世界转而投向这个空间,投向这个朦胧的边界,在这里,精神与物质不再粘连。

【说明:以上文字内容,译自《How to Understand a Painting》,纯属个人爱好,英文版权仍归原作者所有,转载请标明出处。by 郑柯-Bryan

雾海上的漫游者 by 弗里德里希

Wanderer Above the Sea of Fog, Caspar David Friedrich, c. 1818, Oil on Wood, 74.8 x 94.8 cm, Kunsthalle, Hamburg

雾海上的漫游者,弗里德里希,约1818年,木板油画,74.8 x 94.8厘米,汉堡艺术馆

男人背对我们,站在石头顶端。他的位置如此之高,面前的风景都已消失在云下。他到达的所在,与其他任何目的地绝不相同,这里群峰会聚,是一切之中心。

长长的手杖杵在石中,他一条腿踏前,表现出社会上绅士的优雅。他毫无卖弄之姿态,但人们却能从中看出英勇果决的味道,一种达成功业的感觉。一场狩猎之后的猎人会做出同样姿势,或是刚刚战胜歌利亚的大卫,正像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刻那样,也许巨人沾满血的头就在他脚下。这姿态属于英雄,圣经中的王,属于男人中的领袖。石头的尖角让他看到无限。他是船首人像,在一艘无形的船上。赏画者受邀与他分享这一独特时刻的完美,经过漫长而又危险的攀登之后收获的完美。因为,即使没有其他征服的事迹,这穿着大衣的男人至少攀爬了这座高山,达到如此高度,让他一览无上美景。

画中图景充满诱惑,但它却建立在荒谬之上。什么样的男人,穿成这种样子,还能爬这么高?不可否认,画家加入了一些不协调的元素:几缕乱发飘在风中。但这说明不了什么,只是表明某种浪漫的能量,某个冷眼旁观传统习俗的人表现出的受到克制的热情:他的头发可能在风中飘,但他坚强有力的手掌控着大局,秩序占了上风。

云隐藏大地,遮蔽高险的悬崖,把一切简化。景色中一切细节都已消失,世界遥远难及:他从远处观察。他看到了,或者在想象它,仿佛一个和谐的空间因为某些不幸的事故、某些历史中的失败和问题,碎为几片。石头从这里那里冒出来,提醒我们:下面,战火弥漫,障碍丛生,直面自由和层出不穷的理想。

弗里德里希的漫游者似乎在思考:是什么把自己和完整的自我实现分开?但是他为自己选择了一种不同的人生观,一种令人骄傲的孤独,将自己置身于平庸的日常生活之上。在这里,在拥有成就的高度上,他享受不可思议的自由,这都出自于单纯的景色,它们沐浴在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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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言 by 卡雷尔·杜雅尔丹

Allegory, Karel Dujardin, 1663, Oil on Canvas, 116 x 96.5 cm, Statens Museum for Kunst, Copenhagen

寓言,卡雷尔·杜雅尔丹,1663年,布面油画,116 x 96.5 cm,国立美术馆,哥本哈根

孩子一边笑,一边望着泡泡飞向天空。他站在一个最大的泡泡上,保持平衡,泡泡球很脆弱,仿佛随时可能破碎。他在海上漂流,姿势优雅,如同钢丝行者,忘记了危险。他知道:大贝壳会确保他现在继续漂浮。

一支珊瑚,放在贝壳边缘,有人说,这会带给孩子好运。即使夜幕降临,珍珠的光也能告诉他:在最黑暗的夜里,光仍可以出现、闪烁。珊瑚如同微型的树,提醒人们:生命之树、天堂之树,都已消失;红色仿佛基督受难之救赎——几小滴血沉入最深处。在孩子的旅程中,这些装饰就是他的通行证,保护他免受邪魔恶灵骚扰,避免沉船之祸。

天海之间,有种不稳定的和谐,风抽打着波浪,与泡泡玩耍。这些泡泡眼中的世界,就是它们自己透明而完美的形状,以及此后突然、毫无痛苦的消失。稍纵即逝的生命在此,即将杳无寻迹,化为乌有。泡泡们没有记忆。人们对它们的期望,就是那一缕穿透而过的反光。它们会破灭,如同从未存在过,然后再度出现。时间湮灭它们时,速度如此之快,似乎对它们毫无影响。一个气泡沉在贝壳边缘,沦入其内,它表面光滑,在自我调整。外面的所有粗糙不堪,里面的一切光滑细腻。生成贝壳的物质的运动,在贝壳的皱痕和螺旋上反射。这些小小的震颤开始慢慢平伏,它开始逐渐成型。贝壳已经成为纪念碑。

多亏这贝壳,孩子才能继续自己危险的旅程,在风暴和阳光之间航行,不知危险为何物。他是天真无知,还是心不在焉,是漠不关心,还是心中早有定数,说不清楚。黑漆漆的波浪在画面下方聚集,地平线乌云密布,几欲摧城。他的粉色斗篷涨满如面纱。如果黑暗突然把他吞没,他将马上沉没,没有时间再做他想,或是用草杆吹出最后一个泡泡。也许他不是孩子,只是某种永恒童年的象征,死亡与之无涉。也许他是个演员,把握自己的角色炉火纯青,知道自己对观众有何影响。脚下的透明球,只是一个不值信任的支撑,充满空气。

一切未定,赏画者不必绝望。这与死亡的小步舞,只是看起来惊心动魄。它使我们想起:在世上,我们的位置没有根基,只是没心没肺的旅人;它鼓励我们:从最坏中看到最好,像泡泡一样随风而去【译者:《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或是不顾一切紧贴贝壳,与洋流战斗到底。要么像石头一样沉没,要么拯救自己的灵魂。旅人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做好准备,以抵达凡间上方那安全的避风港。

卡雷尔·杜雅尔丹这幅画,传递了一条严肃的讯息,但选择了温和的方式,以悦目的图画完成布道。金发年轻水手驶向风中,看起来仿佛丘比特和年轻耶稣的合体,不受泡泡之空虚的愚弄;他重建了基督作为人类渔夫的形象,在水上行走。脆弱的泡泡体现出无限,让他沉浸,但他还是战胜了自然规律,用一个神圣的微笑,准备面对暴风雨。

【说明:以上文字内容,译自《How to Understand a Painting》,纯属个人爱好,英文版权仍归原作者所有,转载请标明出处。by 郑柯-Bry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