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和夏娃 by 小汉斯·霍尔拜因

Adam and Eve, Hans Holbein the Younger, 1517, Oil on Wood, 30 x 35.5 cm, Offentliche Kunstammlung, Basel.

亚当与夏娃,小汉斯·霍尔拜因,1517年,木板油画,30 x 35.5厘米,Öffentliche Kunstammlung,巴塞尔

树枝上还有一片叶子。苹果刚摘下来,而且咬得很用力,毫不犹豫,毫无保留。可以看到鲁莽,还有贪婪,苹果的美味,他们绝不怀疑。

但是,苹果没有带来愉悦。女人的嘴半张,露出她小小的牙,脸僵住了,似乎她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也许,这是她第一次开始想点儿东西。只不过,现在,她发现了理智和意图,还有无法持久的欲望和满足。

可能霍尔拜因要展示的,是她在说着什么,唆使男人也尝尝苹果。可能他也已经尝过了,和她一起。这些都不清楚,很多种可能性互相交叠。此处的时空体验令人坐立难安:画中的方向变来变去,从左变到右,从前变到后;赏画者的心态因此难得安定,困惑不已,就像画中的两个主角。现在,他们被迫要把过去跟要面对的未来分开,他们发现自己困在眼下这个小而未知的空间。在这幅画中,构图成为一个天平,苹果保持住整个平衡。

男人向画外看,他抬起眼睛,放低下巴,肩膀往右倾斜,脸对着左边。他的整个人状态混乱:前面的路让他心烦意乱。接下来的故事很快就会展开:从伊甸园被逐出,他将承受不顺从招致的孤独。但实际上,一切已经摆在这里了,就在他们眼下这毫无理智的谈话中。他们被两人之间这事物永远分开:这罪,这咬过的水果。

一口咬下去,整个世界的形式被颠覆了。现在,一切都绕着那块消失的水果旋转。那一口留下一个赤裸的伤口。那个水果,既不完整,也没有被完全吃掉,它被污染了,我们只能猜想它此前的完美,我们可以预言它最终的消失,现在它陷于这两种状态之间。画家让历史停在轨道上,阻止了它的发展。时间从这原罪开始,但是画作停留、冻结在这个时刻,这个无法弥补的行为;它不能前行。如果这水果被完整画出,可能会有人期望看到罪行能暂缓,尽管天谴绝不可能被推迟。但是,霍尔拜因用完全现实主义的方式处理对象,描绘出这个困惑的时刻,而不是原始的纯真或是救赎的希望。他选择了这个惧人的时刻,一切都在这个时刻改变,在任何人有机会全面了解或是对结果有概念之前。

问题焦点中的苹果,既不怎么让人喜欢,也不是特别美味可口。它只不过是一个水果,这里需要的也就是这些:它的品类比它单个的品质更重要。画作也没有打算提供两个人更多个人细节。它只是在观察他们。苹果和人物都遵循惯例:撩人的女人皮肤苍白,长着胡子的男人皮肤棕褐、头发黝黑。然而,画作的形式很不寻常:这不可饶恕的大罪的画,只剩下上半部分,场景中只有两具裸体,如肖像般。因此,感谢时间的变幻莫测,原罪的故事已经缩减为一出室内剧。

苹果没吃几口,他们的手势却变沉重。他们原本充满了对欢愉的希望。愉悦在计划之中,现在随之而来的却是巨大的空虚。夏娃几乎认不出自己的手——它看起来很奇怪,对她来说太黑了,对亚当来说又太亮了。颜色现在模糊不清,仿佛她的心情。

知识会永远窒息犯下罪的人。身体上会永远留下记号,圣经中的故事会让他永无法忘记。他的内疚会一直让他窒息,尽管他还是可以胡喜——毕竟,那不过是亚当的一个苹果。

【说明:以上文字内容,译自《How to Understand a Painting》,纯属个人爱好,英文版权仍归原作者所有,转载请标明出处。by 郑柯-Bryan

甜点 by 扬·德·海姆

A Dessert, Jan Davidsd de Heem, 1640, Oil on Canvas, 149 x 203 cm,  Louvre, Paris

甜点,扬·德·海姆,1640年,布面油画,149 x 203 厘米,卢浮宫,巴黎

一个不小心的动作,所有的东西就可能掉落一地。银盘子边上随手一戳,白色桌布轻轻一拽,巨大而倾斜的果盘里弄走一片水果……没人敢动。也许我们应该略过甜点。

不过,画作中确实包含了所有能让感官愉悦的东西。一一来看,能发现场景中丰裕的食物,多姿多彩的颜色,精妙纤巧的味道,繁复庞杂的安排。气味中,交杂着水果的成熟和清新的味道,来自庞大而富戏剧性的布帘背后。触觉上,可以区分出光滑和粗糙、湿润和干燥、温暖和凉爽、生涩水果坚硬的果肉,还有拒绝碰触的东西,比如已不新鲜的面包外面易碎的皮。最后是味道:派细嫩纤柔,樱桃味道浓烈,葡萄有点儿酸。也许来一大块儿面包,还是吮一口葡萄酒?或者还是一大杯凉水吧。一把诗琴靠在桌子旁边,仿佛正在休息的音乐家。

尽管你可能会想:自己是受邀来到这场盛宴;但突然你会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顿饭已经开始了,实际上也许已经结束,而且在你有机会加入之前。这样的奢华和无序,并未背弃准备阶段的匆忙或犹豫。井井有条的安排,不可能发生此种偶然。随意折就的桌布上,派已经变冷了。杯子都已经用过,但还是可以期望:在珍珠母的玻璃水瓶中,还是有些水,可以平息难耐的口渴。在另一个杯子口上,几个半透明的樱桃构成王冠状,可杯子毫不在意。一片剥开的柠檬皮伸到外面,另一片蜿蜒成蛇,就像一个在天堂唱着游戏歌曲却迷了路的孩子。蓝色怀表带子挂在桌子旁边。在这里,它的微弱嘀嗒是唯一的音乐。

巨大的地球仪隐藏在阴影中,高处堆着几本书,提醒我们:在白色大海对面的其他国家,也讲着同样的故事。而且,在视觉和味觉大餐结束后,即使再过很长时间,这些故事仍将被传诵。在巨大的幕帘低下,戏剧会继续,它还没有到落幕之时。此刻的生命丰盈富饶,富丽堂皇,但仍到处暗藏失望。

【说明:以上文字内容,译自《How to Understand a Painting》,纯属个人爱好,英文版权仍归原作者所有,转载请标明出处。by 郑柯-Bryan

静物:苹果和桔子 by 塞尚

Apples and Oranges, c. 1899, Oil on Canvas, 74 x 93 cm, Musee d’Orsay, Paris

静物:苹果与桔子,约1899年,布面油画,74 x 93厘米,奥赛美术馆,巴黎

桌布在尽力揽住水果,因为它们快要滚到皱痕里去了。背景里有织毯,旁边是刺绣的布,它们似乎也限制了所有的水果,这些家伙常常要滚得七零八落。水壶的根基不太牢靠。果盘有些倾斜,似乎不确定自己的形状,蓝色镶边的盘子被苹果的重量压得翻向一边。

画中的物体都在滑动,将要逃离。在早期的静物画中,这些华丽的和背景设置,以及绘画对象即将倾散的状态,一般都象征了生命的脆弱。这里,对果盘威胁最大的,不是它可能掉在地上摔个粉碎,而是它可能变得失去形状,无法识别。画作没有保证它永不变形。苹果们可以维持自己美丽浑圆的外形,代价是要不断移动。画家给予自己犯错的空间,他软化了绘画对象的轮廓,在应该是什么样子、实际是什么样子、以及真正可能看到的样子之间,找到一条路。以精确为借口,在明确的线条内,涂满光的闪动,永久固定下尚未成熟水果的颜色和形状,真得有必要吗?

艺术家需要时间的通道来改变事物,他将其变成自己的盟友。形状只不过是表面外形的接续。绘画对象,比如人,存在于它们得到的关注中——一秒种不注意,盘子看起来就仿佛融化了。人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记录下它的形状,但是眼睛很容易被突然出现的光吸引。这幅画中记录下如下所有:空荡荡的空间、磕磕绊绊的滚动、令颜色成熟的走过的季节。

桌布,已经处理过,翻转过,抛在那里,皱皱巴巴,看起来已经不知道自己由什么材料制成,以及本来的形状,如果以前有过的话。时间把它磨损成了不同的东西,一块硬邦邦的光,折叠在物体之下,防止它们四散分离。而且,它也类似塞尚在其上作画的画布本身。

摞在果盘里的句子发出气球般的光。黄色和红色的苹果把多余的光都抹到白色桌布上了。画家涂抹着自己的画笔,他不着急,桌上还有一个绿色的水果。

【说明:以上文字内容,译自《How to Understand a Painting》,纯属个人爱好,英文版权仍归原作者所有,转载请标明出处。by 郑柯-Bry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