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艺术中的“空间”?

接续 Ad Reinhardt 的“如何看待艺术”系列,今天讲的是空间。

大概除了物理课,或者写信的时候(如果你用笔写过信的话),我们不会明确思考空间这个东西。如果写的是情书,叠好信纸,塞进精心挑选的信封,贴上邮票(什么角度、贴在什么位置,都是有讲究的),然后让它在邮筒的空气中如羽毛般轻轻飘落。然后,我们就开始想象邮递员从哪个邮局出发取信,信现在到了哪里,如何分拣,又如何到 ta 手中,再等待 ta 的回信,期待邮递员将千里之外的羽毛送到自己手上。一封信,和其中的情感,在空间中得以放大、延伸、深化、强烈。当然,希望它不是分手信。

古往今来的哲学家心里,“空间”这个概念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的话题,也是认识论的核心。艺术史同样如此。下面这张图中,Ad 讲述了空间概念的发展。接下来分部分介绍,先看最上面 Ad 的话,

通观历史,一个人对于“真实”的理解,主要依赖于他的感受,以及他对于“空间”的想法。每个年代都发展出了描述自己所在空间(和时间)的方式。现代艺术的历史,也是现代空间(和时间)的历史。 ——Ad Reinhardt

下面有个时间线:

 

从公元1300年前后到1850年前后:

在这个时期,人们认为他们“看到的”就是“真实的”。事物是在空间中“被看到”,“一幅绘画”被视为这个空间的“图画”。

空间曾经让人类害怕。空间曾是一个庞然无比、让人耳朵嗡嗡作响的巨大之谜。即便现在,空间(或者人)意味什么,仍旧是一个巨大的谜题。不过,如今我们已经更多地知道它能“做什么”。

过了一些时候,人们认为空间是一个安静的、无法移动的东西,人们和事物可以置于其中。空白的空间也是某种事物,称为“以太”,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一幅图画”是这个空间的片面表示。在马车时代(和胡佛总统时代)过后,机器开始制作移动的图画——电影,你知道的。

空间一直被看做是三维的,直到爱因斯坦指明:它在“第四维上有一个变形”。(一束光穿越过5千亿年,将会回到它出发的地方。)空间成为事物和时间之间的关系(时空)。

一张素描也是一块空间,一根线条是空间的一条边,形状和颜色是空间,一幅画是一块扁平空间。(建筑是空间的艺术,电影是图画的艺术。)(“艺术是活生生的科学。”【注】)

注:这句话来自让·谷克多。

让·谷克多(法语:Jean Maurice Eugène Clément Cocteau,1889-1963),法国诗人、小说家、剧作家、设计师、编剧、艺术家和导演,与毕加索、莫迪利亚尼、阿波利奈尔等艺术家为好友。代表作品是小说《可怕的孩子们》(Les Enfants terribles)(1929),电影《诗人之血》(Blood of a Poet》(1930),《可怕的父母》Les Parents terribles (1948),《美女与野兽》(Beauty and the Beast)(1946)和 《奥菲斯》(Orpheus)(1949)。

超现实主义艺术中的空间丢失了,建筑是空荡荡的,其中的物体都是死去的,常常是骨骸。这样低级的精神状态画面让人震惊,贪婪、种族仇恨和剥削存续其中。如今的空间已经丧失了自然和人类的尊严。

艺术君说明:Ad 这张图很像是20世纪初意大利画家契里柯的作品,他发起了“形而上绘画”运动,作品对超现实主义画家影响深远。他常常描绘空无一人的城市,用艺评家罗伯特·休斯的话说:

过去70年中,德·契里柯的城市一直是现代主义绘画的都城之一。这是一座幻象之镇,一种心态,意味着异化、梦境和失落,其元素现已为人熟知,一经提起便纷纷各就各位,就像因反复拼接而磨损的七巧板:拱廊、塔楼、皮亚扎广场、影子、塑像、火车和人体模型等。

《诗人的离去》

《爱之歌》

前面说过,Ad 对超现实主义画家有些自己的看法,现在看来,契里柯当然在艺术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罗伯特·休斯的评价是:

德·契里柯是诗人,而且是伟大的诗人,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他能通过隐喻和联想,把浩瀚的感情凝结起来。……他跟19世纪80年代令人叹为观止的一代人里的其他成员之间的不同在于,他是唯一一个跨出了古典主义之光的人,把毕加索和其他人都抛在身后,留在了他们“原始的”黑暗和任性的现代主义倒退过程中。

《La Matinee angoissante》

抽象绘画空间是真实的,崇高,有生气,有情感上的秩序,有智识上的控制。一幅蒙德里安的画,是“去除了所有无关之物的最大程度表达”。如果你喜欢树、牛、裸女的“画”,那么你就喜欢树、牛、裸女,而你也许知道,它们不是“一幅绘画”的扁平空间。

(题图就是蒙德里安的作品)

画中文字:

马在说:我们没问题。

身上:艺术、行业

尾巴上:软饮

下方男子:房地产

建筑物上方:贫民窟、穷人

也许你觉得一切事物都没啥问题,而且你也还“过得去”。但总有一天,你所居住、工作的单调而丑陋的空间,将会(被你的子孙)巧妙地组织,就像某些绘画中美丽的空间一样。一幅上乘绘画,会挑战一切地方的无序和迟钝……

画中文字:“哈哈,这表现了什么?”“你又意味着什么?”

如果你响应一幅抽象绘画,它也会反过来响应你。你会从中得到你带给它的东西。它会在半途中与你相遇,但就在那里。它是活的,如果你也是的话。它表现了某些东西,你也是。 你,先生,也是一块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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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 Reinhardt “如何观看”系列:

  1. 一张图掌握西方艺术发展脉络——让艺术的归艺术,八卦的归八卦
  2. 如何开始看懂立体主义绘画
  3. 如何观看抽象艺术
  4. 如何观看超现实主义
  5. 如何看待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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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能成为艺术家,只要满足两个条件——如何看待艺术家

 

上图为维米尔的《绘画艺术》,背对着我们的,就是一个艺术家。

你的身边有艺术家朋友吗?Ta 们在你心目中是什么形象?60年前,Ad Reinhardt 描绘了自己对于大众心目中艺术家印象的观感,同时,他也指出:任何人都有潜力成为艺术家。

全图如下:

先来看最上面 Ad 的三段话,其中第三段就指出了成为艺术家的两个条件:

把“艺术家”看成“画画儿的”,这样的想法让人无法理解、享受现代艺术。“图画”也许足以让人开心(而且用来掩盖裂缝、肮脏的墙特别合适),但是不值一哂,而且很难像真正的“绘画”一样让人兴奋、激动。除了有力的用色之外,绘画还需要清澈、包容的眼睛,温暖的心灵,机敏的大脑,还有四大自由(即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提出的“言论自由、信仰自由、免于贫困及免于恐惧的自由”)。

多年前,浪漫主义的想法将“画画儿的艺术家”(和“弱者”)一起放在了漂亮的雕像底座上,然后把他留在那里,这种做法既愚蠢又毫无用处。也许你还觉得,你那个艺术家兼花花公子朋友,是某种从“云彩里掉下来的”、特别的人?

实际上,很多艺术家都是普通人(既不是天使,也不是禽兽)。如今,任何一个人,只要TA 想把一件事做好,而且对于从别人的工作成果中赚钱不感兴趣,TA 就有潜力成为某种艺术家。将“艺术”从“画画儿”解放出来,也是四大自由的一部分。

接下来是下面左半部分:

四根巨大的石柱,以及旁边的文字,标明了过去人们对于艺术的看法。石柱上方的画框,说明这样的艺术根基来源于希腊和罗马传统,以及由此衍生出来的看法。而站在石柱顶上大放厥词的那个漫画人,用来讽刺守旧的人,他的话都是保守的艺术见解和社会观点。

从透视线起始处的两人对话往下,都是一些有关艺术的语录。

我们分别来看这几部分。

先是画框和石柱左边,从上往下:

艺术就是图画。

艺术是一种解脱。

艺术是模仿。

生搬硬套

艺术是一个古老的职业。

艺术是娱乐。

笑声连连

艺术是商品。

艺术反映现实。

接下来是保守者的话:

“原始艺术是野蛮的。”

“摄影是艺术吗?”

“孩子不要随便说话。”

“抽象艺术拒人千里,太过极端,很不美国。”

“任何孩子都可以做得更好。”

“……回到旧日美好时光。”

就像我可怜的老爸在1863年说的一样,一旦人们开始搞什么‘艺术’,那就跟道德说拜拜吧!我老爸说过的话,对我来说很有帮助。——阿兰·赫伯特

绝不!!

【阿兰·赫伯特,英文名:Alan Herbert,1890-1971,英国作家、学者。】

下面是透视线开始的语录,代表 Ad 眼中艺术家对于艺术的发展观点,艺术君会列出大家不太熟悉的语录来源:

“透视是眼睛的一种疾病。——让·埃里翁”

【让·埃里翁,法文名:Jean Hélion,1904-1987,法国画家,他在20世纪30年代的抽象绘画备受尊重,后脱离抽象绘画,转而绘制具象作品,他也撰写了诸多艺术评论著作。美国波普画家罗伊·里奇腾斯坦(Roy Lichtenstein)就受他影响。】

《抽象》by 让·埃里翁

“当我们不再是孩子时,我们就已经死了。——布朗库西”

【布朗库西,开启现代主义雕塑运动的艺术家,参看艺术君这篇文章对他的介绍:《开启现代雕塑大门的波嘉妮小姐》。】

“艺术有一个敌人,叫做无知。——本·琼森”

【本·琼森,英文名:Ben Jonson,1572-1637,英国剧作家、诗人、演员,对英国诗歌和舞台喜剧有持久影响,普及了喜剧的幽默。】

“抽象艺术是实在的。——康定斯基”(这句在画面右侧柴火堆旁边)

大图右侧:

下面有一堆名词的柴火堆,象征从商业衍生出来的艺术现象,那些名字就是助长这种现象的事物。这样产生的艺术品是什么?Ad 这么说:

艺术是幻觉。

软饮、花生促销、棒棒糖奖品

“生意就是生意。”

自由企业、利润、朴实的个人主义、财产、贪婪、贪财、势利眼、恐惧、偏见、唯我论、滞销品

【朴实的个人主义(rugged individualism), 是美国第31任总统赫伯特·胡佛(1874-1964,1929-1933在任总统)任期上提出的词,强调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负责,总体上,政府不应该参与到个人的经济生活中,也不参与到国家的经济生活。该词汇常常与“社会达尔文主义”联系在一起。】

柴火堆旁边,还有一句

“眼睛不只属于身体,也属于心智。”

嘿,艺术是体验。

嘿,艺术有用处。

嘿,艺术是玩耍。

(旗子上:艺术是国际的。)

历史,艺术是知识。

“哈哈,这表现了什么?”“你又意味着什么?”

最后的两个小天使,形象来自拉斐尔的《西斯廷圣母》。

“我不太了解艺术,但我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没错,必须变聪明这个义务没有延伸到艺术领域,这难道不是好事情吗?

借着天真的小天使,Ad 应该是在讽刺某些不愿意学习欣赏艺术的人吧……

 

Ad Reinhardt “如何观看”系列:

  1. 一张图掌握西方艺术发展脉络——让艺术的归艺术,八卦的归八卦
  2. 如何开始看懂立体主义绘画
  3. 如何观看抽象艺术
  4. 如何观看超现实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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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观看(出手毒辣)的超现实主义绘画?

题图为超现实主义画家达利的《欲望的居所》,现存纽约大都会博物馆。

上一篇发的《如何观看抽象艺术》,如果你有心,会发现那一篇的英文标题是:How To View High(Abstract) Art,也就是说:正确的翻译应该是——如何观看高尚的(抽象)艺术。

而这一篇有关超现实主义的介绍,英文原标题是:How To Look At Low (Surrealist) Art,直接翻译:如何观看低级(超现实主义者)的艺术。

由此可见,Ad Reinhardt 对于超现实主义是有其看法的,因此,在这篇有关超现实主义的介绍中,他也就“超现实主义”了一把:云山雾罩、不知所云。从主要内容周围拼贴起来的各种毫无关系的元素上,也可以窥其端倪。

当然,在 Ad 创作完这幅漫画的六十年后,我们可以说他的有些见解有失偏颇。可是别忘了,在任何一个主义成为热潮之后,总有无数机会主义者想要搭上这趟便车,因此就会产生无数虚伪、低下、浅薄、无聊的衍生物(想想前段时间那么多标题里用了“洪荒之力”的文章标题,不知道你吐没吐,反正我是吐了),特别是超现实主义这样很难辨识第一时间其意义的流派。只有经过时间的洗涤,真正的金子总是会发光的。

但是艺术君非常同意 Ad 这一篇里的最后一句话:

任何东西,如果不需要你付出什么精力,都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实际上,想看懂真正经典的超现实主义绘画,你要付出更多精力。

OK,接下来看全图,并进入各个部分。

Ad 在上方的说明:

如果你仍然认为:“绘画”应该是“图画”,那你可能几年前不在现场。当时,超现实主义将“图画-艺术”传统整了个底儿掉,然后把它搞得乱七八糟。超现实主义者深入你的思维最隐秘处,出手毒辣,你看到的东西,就变成了很多其他东西……

图中文字:“哈哈,这表现了什么?”“你又意味着什么?”

一幅画不仅是某样东西,或是某幅美丽的画或者安排布局,而是一种复杂的语言,你得学习才能读懂。

图中文字(从最左上角开始,人物身份是成对出现的,因此成对翻译):有钱人?穷人?保守派?改革派?聪明人?好人?守财奴?工会分子?痴傻呆乜?大学教授?

当你学会了如何看待事物、如何思考它们之后,那就得把自己身上的个人问题清扫一空了……

如果你是那种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的人,那(在某种视角上)你看上去可能就是这样的……

如果你从未在某个周末过得浑浑噩噩,那你又怎么了解自己的潜意识?或是你的无意识?

现在不要看,但是事情有时候不是看上去的样子,而常常是别的东西……

如果你长得不像葛莉·嘉逊或是嘉宝,也许你对某人有其他的某种意义……

注:葛丽·嘉逊,Green Garson, 1904-1996,英国女演员,曾获得1942年的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曾出演《万世师表》、《落花飘零》、《空谷芳草》、《居里夫人》等名作。

图中文字:麻木不仁、贪得无厌、佩格勒主义、偏见

超现实主义者宣称:比起你那无聊、肮脏、平庸的梦,他们的梦想世界更加有趣……

注:佩格勒,全名 Westbrook Pegler,1894-1969,二十世纪初美国知名记者、作家,反对罗斯福新政,反对工会。他以辛辣笔触,批评的总统从胡佛到罗斯福,再到杜鲁门和肯尼迪,同时还批评最高法院、税制系统等等,甚至批评60年代的民权运动,曾于1941年获得普利策奖,后期愈加极端,文笔刺耳,让人避而远之。《华尔街日报》对他的评价是:“空前绝后的伪平民主义高手”。

图中文字:这会让他们都喝起来。

“花里胡哨”的图正中下怀(可多了去了)……这就是让你看的(五分五分五分)……

图中文字:“哈哈,这表现了什么?”“你又意味着什么?”

直接点儿说:任何东西,如果不需要你付出什么精力,都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

Ad Reinhardt “如何观看”系列:

  1. 一张图掌握西方艺术发展脉络——让艺术的归艺术,八卦的归八卦
  2. 如何开始看懂立体主义绘画
  3. 如何观看抽象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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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费力气”——如何观看抽象艺术

 

Ad Reinhardt 的“如何观看”系列,今天介绍第三部分,前两部分请点击下方链接。

  1. 一张图掌握西方艺术发展脉络——让艺术的归艺术,八卦的归八卦
  2. 如何开始看懂立体主义绘画

第三部分,是 Ad 谈自己的本行:抽象艺术。题图就是他的作品:《无题》。

Ad Reinhardt 是和波洛克、罗斯科同期的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所以说起来就深入浅出,一针见血。

《无题》by 杰克逊·波洛克

抽象艺术有很多作品的标题叫《无题》,然后是第多少多少号,就是因为艺术家不希望用标题来桎梏赏画者,正像“再现”不应该成为绘画艺术的桎梏一样。

《无题》by 罗斯科

来看“如何观看抽象艺术”的全图。

上方文字:

继续阐述当代艺术。音乐是最抽象的艺术形式,抽象绘画常被比作室内乐和爵士(好比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Ad Reinhardt

注意最左边的这一条:

这棵从柯林斯罗马柱下长起来的树苗,正是艺术史的象征。它从古希腊(柱式)和古埃及(埃及法老画像)发芽,在古罗马成长,枝桠上是现今摆放在梵蒂冈的《拉奥孔》,中世纪、文艺复兴到近代都用一个天使和两个魔鬼代替,毕竟宗教主题是西方绘画艺术的主流。

说到这里,想起来一个有趣的事情。

西方文化传统中,有一个常见的模式,讲述艺术家的才华来源:一个年轻人,充满野心,想要扬名立万。魔鬼适时出现,与年轻人做交易——用才华换取灵魂,于是有了后面竖子成名的戏码,他的艺术,像天使一般打动人。然而,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从德国的《浮士德》到意大利的帕格尼尼(写出《魔鬼的颤音》和《女巫之舞》),再到美国的蓝调吉他大师 Robert Johnson皆是如此。

大概凡夫俗子对于这些天赋才华的人总是同时充满崇敬和畏惧吧。

那棵树苗再往上,就长出了抽象绘画。

树中间,有一句毕加索的话:

“试图解释图画的人,常常都是白费力气。”

所以,艺术君也是在白费力气。

图中文字(从最左上角开始,逆时针翻译文字):(树叶) 窸窸窣窣,(微风)沙沙飒飒,(地上)呜呜咽咽,(水波)哗哗啦啦,(鸟儿)叽叽喳喳。

当你“跟自然交流”的时候,你亲身享受的是美丽的自然声响,这都不是“人造”的。

图中文字:节目表。(玩具火车)嘟嘟嘟。“来点儿音效啊,兄弟!”

有些“人造”的声音(歌剧、标题音乐等等)模仿、或者描绘自然的场景、行动或是某些东西。

图中文字(右侧从上到下):秩序、平衡、时间-空间、旋律、节奏、和谐、声调、肌理、颜色、摇摆。音乐史、音乐会、如何演奏……

很多“人造”的声音并不试图模仿自然,人们就是要欣赏它们自身的节奏和结构。

图中文字(从最左上角开始,逆时针翻译文字):绿色、棕色、红色、蓝色、黄色、橘色、紫色

当你“跟自然交流”的时候,你也在亲身享受美丽的自然光线,这些光线不是“人造”的。(“只有上帝才能造一棵树。”)

图中文字(从左至右):新泽西。“把袖珍相机塞给他,小明。”

有些“人造”的视觉图景(绘画、插图等等)模仿、或者试图再现、后者试图提醒你自然风景和相关联系(二手的)。

图中文字(从上至下):“哈哈,这表现了什么?”“你又意味着什么?” 如何绘画、展览目录、现代艺术、艺术史。

有些“人造”的视觉图景(抽象、非客观的绘画)试图重新创造线条、颜色和空间之间的关系,并按照这样的方式欣赏。

* * *

“如何观看”系列前两部分:

  1. 一张图掌握西方艺术发展脉络——让艺术的归艺术,八卦的归八卦
  2. 如何开始看懂立体主义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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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意义,以及摄影、媚俗、超现实主义、马克思主义

 

有位朋友在读苏珊·桑塔格的《论摄影》,看到这样一段话:

她的问题是:

为什么照片的扩散是对庸俗作品的肯定呢?超现实主义者跟马克思主义者有什么关联呢?

艺术君遇到中文看不懂的情况,都得回去看原文。这一段也是:

The lure of photographs, their hold on us, is that they offer at one and the same time a connoisseur’s relation to the world and a promiscuous acceptance of the world. For this connoisseur’s relation to the world is, through the evolution of the modernist revolt against traditional aesthetic norms, deeply implicated in the promotion of kitsch standards of taste. Though some photographs, considered as individual objects, have the bite and sweet gravity of important works of art, the proliferation of photographs is ultimately an affirmation of kitsch. Photography’s ultra-mobile gaze flatters the viewer, creating a false sense of ubiquity, a deceptive mastery of experience. Surrealists, who aspire to be cultural radicals, even revolutionaries, have often been under the well-intentioned illusion that they could be, indeed should be, Marxists. But Surrealist aestheticism is too suffused with irony to be compatible with the twentieth century’s most seductive form of moralism. Marx reproached philosophy for only trying to understand the world rather than trying to change it. Photographers, operating within the terms of the Surrealist sensibility, suggest the vanity of even trying to understand the world and instead propose that we collect it.

首先声明,艺术君没有通读英文原文,所以下面的翻译和论述都是基于自己不成熟、不全面的理解。

艺术君的翻译是:

照片的诱惑,它们对我们的掌控,在于它们一次性地、又是同时地提供了这样的关系:让我们作为鉴赏者观看这个世界,同时又不加区分地接受了这个世界。原因在于,经历了现代主义者反叛传统美学规范的演变过程后,这个鉴赏者与世界的关系深深卷入了[媚俗(kitsch)之品味标准]的推广过程。虽然有些照片,既是个人物品,又有着重要艺术作品的深度和美感,但照片的广为散发,说到底,是对媚俗(kitsch)的肯定和强化。照相术极其灵动的视角,让观者欣悦,营造出一种无处不在的感觉,是一种有欺骗性的经历感。超现实主义者,渴望成为文化的激进者,甚至是革命者。他们常常蒙蔽于出于好意的幻觉中,觉得自己可以,实际上也应该成为,马克思主义者。但是,超现实主义的美学观念中弥漫着太多讽刺,不见容于二十世纪最诱人的道德观。马克思谴责哲学只是试图理解世界,而不是设法改变世界。摄影师们拍照时有着超现实主义者的敏感性,他们认为即便是试图理解世界都是虚荣的、没有价值的,因此应该收集世界。

朋友的第一个问题,在于翻译版本中对于 kitsch 这个词的翻译和理解有问题。

首先说 kitsch ,这个词不应该翻译成庸俗,大家公认的翻译是“媚俗”。我记得有个说法是:看到蓝天白云下,草地上玩耍的女孩儿,突然为之流泪,这是发自真心的感动,然后,被自己的感动而感动、流泪,这就是“媚俗”。

an affirmation of kitsch,译为“对庸俗作品的肯定”,这里的 kitsch 应该不是特指某些作品,而是“媚俗”这个泛指的概念。

揣测一下,桑塔格的意思应该是:大众的审美标准是媚俗的,是表面化的,是不深入的。在前一段中,她说道:生命的意义不在于某些意义深远的、被闪光灯照亮的、永远固定下来的细节,这是相片的意义。(Life is not about significant details, illuminated a flash, fixed forever. Photographs are.)所以,照片广为散发,就是在强化大众表面化的审美标准。

可以看出来:桑塔格持有的是一种比较精英化的审美观,强调深入的、思辨的审美;而不是我们现在人人手里都有的手机和数码相机每天拍出来的那些照片,其中大部分应该都是数码垃圾。艺术君自己也在产生这样的垃圾。

第二个问题,超现实主义者和马克思主义。

文中有这样一句话:“经历了现代主义者反叛传统美学规范的演变过程后”。

西方的现代主义,按照维基百科的说法:从文化的历史角度来说,是1914年之前的几十年中,兴起的新艺术与文学风格,艺术家为了反抗19世纪末期的陈规旧矩,转而用一种他们认为感情上更真实的方式,来表现出大家真正的感受与想法。

因此,这里的现代一词,跟我们这里官方以前总讲的“四个现代化”什么的,不可混为一谈。现代主义,翔论起来,是艺术君不能 cover 的,这可以相应找些书看看。艺术君的公众号之前摘录过《十九世纪欧洲艺术史》的导论,可以参考。

至于超现实主义者,他们希望的是打破常规的世界,反抗资本主义或者中产阶级的“媚俗”(超现实主义源头之一凡·高认为:艺术永远不应只是安抚中产阶级的自我满足心理,而是要看做为社会服务的政府部门),是从文化或者个人层面反抗体制,而马克思主义的影响,是从体制层面反抗体制。

在我看来,不管是超现实主义者,还是马克思主义者,就连我们每个人自己都包括在内,在人生的某个节点,总要思考自己的人生的意义何在。就像王石说的,是求财,还是求名。这种思考,究其本质,是知道短暂的人生终将终结,面对无尽的时间和空间、面对永恒时产生的那种无力感。而超现实主义者和马克思主义者都在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在这个层面而言,他们的生命产生了意义。而吊诡之处在于,虽然他们都想反抗资本主义社会体制对人的异化,对于个体人生意义的抹杀,超现实主义者实现了一小部分,让一些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而马克思主义者却抹杀了几千万乃至上亿人的肉体生命,更不要说他们的人生意义了。自己的后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应该不是马克思乐见其成的。

这本《论摄影》还有一个1999年湖南美术出版社的译本,艺术君觉得其中的文字相对更流畅,理解也更深入,但是有关键词的错漏情况,比如这句话:

不过超现实主义美学也嘲弄过甚,无法与二十世纪最富有魅力的现代主义形式和谐共存。

原文中是这样的:

But Surrealist aestheticism is too suffused with irony to be compatible with the twentieth century’s most seductive form of moralism.

这里的 moralism 还是指马克思主义,而上面这个译本明显是看做 modernism 了。一个关键词的错误,导致意思十万八千里。

类似《论摄影》这样的经典,翻译时必须慎之又慎,虽然这个译本胜在文字,但如果能多审几遍,应该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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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文字内容,除引用部分外,版权归郑柯所有,转载请标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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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要相信——“艺术让我们变得更具人性”

菲利普·肯尼考特(Philip Kennicott)是为《华盛顿邮报》撰写艺术和建筑评论的专栏作家。2014年,他写过一篇文章,指出五条关于欣赏艺术的建议。相对于昨天的四条,这五条建议更详细,里面有些观点更尖锐,但也很有意思。翻译出来供大家参考。

至于你说是昨天的四条对,还是今天的五条对?都对,更具体的分析,请参见今天的第五条。

艺术君最受启发的,就是里面的这几句:

在美术馆中游荡多年之后,我已经接受了对于艺术极端矛盾、水火不相容的想法。这种认识常见的口水话是:艺术强迫我们面对矛盾,从而让我们变得更具人性。但绝不要相信任何只说后半句的人:“艺术让我们变得更具人性。”这毫无意义。

实际上,艺术强迫我们面对矛盾,从而让我们变得荒谬,暴露出我们可悲的想法:试图让经验变得有意义;揭示出我们对于自己和世界那令人难以置信的错误理解。这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危险的东西,不能等闲视之。

不少人问学计算机的艺术君:以前做技术的,为什么现在改头换面聊艺术?艺术君总说:因为技术不能解决人性的问题,艺术有可能。

菲利普的这几句话,包括这篇文章,深化了艺术君的想法。

人性的问题,源于人性的复杂;人性的复杂,源于世界的复杂,源于人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中,面对世界、他人和自己面对的无限可能。在有限的人生与无限的可能之间,人稍微思考一下,就会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这种时候,如古希腊人早就发现的:只有艺术才能宣泄人的苦闷,只有艺术才有可能拯救人生。

题图来自漫画家Brecht Vandenbroucke,他画了一本针对当代艺术的严肃绘本,叫《白立方》,艺术君看过后大称其妙,已经用手机都拍下来了,改天给大家贴几幅。

看完第五条后,再瞅一眼题图,一定觉得意味深长。

下面就是这篇文章《如何观看艺术:必须特别认真,不能期望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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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时间

前往美术馆,最大的难点,在于让我们自己摆脱容易受打扰的状态。时间本身那种无所不在、毫不留情、吞噬一切的力量,是你的主要敌人。如果你总想着接下来要去哪儿,还有什么没完成的事情,比起站在艺术品前面来说,更应该去做什么,那就别指望还能发生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了。但是,要摆脱开时间,已经变得尤为困难。各种设备让我们上瘾,提醒我们时间的存在——手机和手表忝列其中,还有照相机,因为相机已经变成了记忆的拐杖,而只有记忆能帮我们抵抗时间流逝。

现在,关于是否允许在美术馆内拍照的辩论如火如荼,可关注点都放在这里——拍照行为是否侵犯他人,破坏他们的兴致;然而更重要的是,这个行为更在根本上破坏了拍照者本人的艺术体验,而这体验总是稍纵即逝的。所以,应该留下你所有的设备。然后,绝对绝对不要事先规划逛完美术馆干什么。如果你听到人们在讨论晚餐计划,喝点儿什么,甚至是什么时候让看孩子的人回家,那就用目光杀死他们。

实用建议:如果你在闭馆之前一小时进去,那就用不着担心到底几点。等到警卫把你赶出去就好。同时,如果你只有一个小时,那就只逛一个房间。任何让你感到匆忙,或是不得不加快脚步的事情,都会让你重新进入到日常生活的忙碌感觉中。这就是门票收钱的另一个害处:参观者在精神上会给整个体验“打表”,想要让自己的时间值回票价,因此再次在这次游历中打上日常工作世界的印记——在那里,时间就是金钱,而金钱就是一切。

要安静

一定要避免噪音,因为噪音不仅扰乱心神,更让我们憎恶其他人。如果你在想着旁边的人多么无趣,多么心智麻木,那么你大概也没什么希望能接受艺术的魅力。在美术馆中,想象你自己有某种同性磁石之间的排斥力。走到空地去,放纵你对于人类的厌恶。

这并不容易。很多美术馆已经变得特别嘈杂了,有时候是刻意为之。如果是科学和历史相关的博物馆,噪音高低就等于游览者的参与程度,表明人们在享受他们的体验。在美术馆中,噪音不只是糟糕的社交礼节问题,更体现了某些艺术品的出名程度,比如《蒙娜丽莎》,吸引了巨大而喧闹的人群。然而,任何能吸引无数人观看的艺术品早已经死了,成为自身名声的受害者,它的光环已经散去,它的意义已经丧失在数不尽的陈词滥调和虚伪言词之中。为它的灵魂祈祷吧,然后赶紧离开。

倒不如在美术馆中找个安静的角落,那里布满无人关心的东西。某些被认为枯燥乏味的艺术品(比如19世纪的美国风俗画),或是不受外界影响的画(比如拜占庭世界的圣像),更有可能无人问津,它们的孤独会让它们更加慷慨。这样的作品也许没什么内涵,但却能给你它的所有。

做功课

过去半个世纪以来,我们的文化空中小姐们有不少诺言,其中最具欺骗性的是:欣赏艺术,你什么都不用知道。只有在最有限的场合里,这句话才是对的。没错,即便是我们无知的时候,艺术也可以向我们发声。但是还有一个更强有力的真相:艺术在我们心中引发的反应,跟我们对它的了解程度直接成正比。由此而言,艺术是大众娱乐的对立面,后者随着人们的熟悉变得越来越了无生趣。

所以做做功课吧。即便在 Wikipedia 里看10分钟,也可以帮你找到方向,从根本上改变体验。阅读有趣的老旧艺术史著作,是更好的办法,特别是知道如何写作、现在看上去有些过时的学者(肯尼思·克拉克,贡布里希等)。参观特展的时候,一定要读读展览目录,至少看看主要的目录文章。如果你买不起目录,那就在礼品店里面看。

关于礼品店的规则:绝不要买任何非书籍类物品;绝不要为礼品店“留出时间”,因为这会让你想着时间;绝不要带孩子进去,因为他们会把艺术和商品联系在一起。

很多美术馆有公众教育计划,包括接受过训练的志愿者带领的导览。在加入某次导览前,一定尝试偷偷跟着听一次。如果导览一直在问问题,而不是说明作品、传递知识,那就别浪费时间了。这些假冒的苏格拉底式对话有个错误的前提:所有关于艺术的意见同样有道理,权威的见解是某种程度上的压迫。如果某个教滑雪的人声称不关心姿势和技巧,你是不会跟他学习的。那就不要浪费你的时间,别跟着那些所谓的教育者了,他们只会随意提出浪费时间的问题,问你的感觉和想法。

用脑子

艺术的体验转瞬即逝,我们必须接受这样的事实。但是除了主观体验外,艺术也必须得到研究和辩论。然而,跟我们研究、辩论的大部分事物不同的是,艺术很难总结、描述。如果无法口头表述你看到了什么,你也许会觉得这次参观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甚至你会觉得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似乎那些只是众多图像形成的一瞥,却完全无法把握。

可是,即便艺术的真实体验很难保留、记忆,艺术家的名字、他们所在的国家、他们生活和创作的年代,还有很多其他东西都很容易留在记忆中。有些美术馆的教育者知道这些东西,却告诉你这些细节不重要——他们在撒谎。一定要尝试记住一位艺术家的名字,至少一件此人的作品,而且这是你在走进美术馆之前没听过的艺术家。

如果想记住某件作品,应该努力让自己完成一些口头描述。也许写到笔记本里。完成口头描述的过程会让作品细节印象更具体,还会强迫你更深入观察,挑战你自己面对艺术时顽固的盲目。如果你觉得自己讲的都是陈词滥调,那就回去再来一次,再来一次,直到你说出某些更有实质的东西为止。如果其他一切做法都失败了,那就把看到的作品细节放到记忆中,包括它的主题、整体的色调,或是表面的质感。离开作品,然后试着记得这些;回来再对照作品,检查下自己的心智图像。这个做法并不有趣,实际上挺磨人的。类似折磨意味着你在同遗忘的斗争中取得了进展。

接受矛盾

艺术必须有某种乌托邦式的野心,一定希望让世界变得更好,必须触碰不公和悲惨。艺术只有一个使命:用自己自洽的语言表达视觉想法。就像某个艺术爱好者对另一个爱好者说的话:莫奈,马奈,都是对的。

苏珊·桑塔格曾说“反对诠释”,而是赞同更加即时性的、更具感性的、更纯粹的主观艺术反应。但也有人说,而且说的也有道理——艺术是文化的一部分,其中蕴含众多文化含义,我们的工作就是把它们辨识出来。再次声明,说的都对。

艺术的体验常常陷我们于两难。我憎恶具象的当代艺术,除了我不这么想的时候;抽象亦如是。观看一幅画时,试着体悟两种完全相反的思维方式,总会有帮助:它只是一件物体,一件常见的物体;它是一件人类主观意志非同寻常的极端表达。两者都对。

艺术既让人精神昂扬,又能使人垂头丧气;它让我们兴奋,又使我们无力;它让我们变得更慷慨,同时更自私。与某位艺术家、某件作品爱恨交织的关系,常常是所有关系中最激烈、最持久的。在美术馆中游荡多年之后,我已经接受了对于艺术极端矛盾、水火不相容的想法。这种认识常见的口水话是:艺术强迫我们面对矛盾,从而让我们变得更具人性。但绝不要相信任何只说后半句的人:“艺术让我们变得更具人性。”这毫无意义。

实际上,艺术强迫我们面对矛盾,从而让我们变得荒谬,暴露出我们可悲的想法:试图让经验变得有意义;揭示出我们对于自己和世界那令人难以置信的错误理解。这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危险的东西,不能等闲视之。

再给一条建议:离开美术馆的时候,如果你觉得自己感觉良好,那你可能完全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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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加的女人和风景

《纽约书评》这篇文章剩下的部分,艺术君一鼓作气都翻译完了。

如果说第一部分讲述跟德加的友谊小船是多么容易翻,那么今天大家就可以看到他对于艺术永不满足的追求,以及在德加在女性裸体和风景这两个主题上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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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熨衣女工》

德加的好奇心,他那不断探索的欲望,一直在激励他前进。 MoMA 的展览“埃德加·德加:一种怪诞而又新颖的美”,由约迪·豪普特曼(Jodi Hauptman)和卡尔·布贝格组织。前者是资深的素描和版画策展人,后者是老资格的博物馆管理者。自从哈佛的福格博物馆(Fogg Museum)1968年的展览以来,此次展览首次完整展出了德加所有的单色版画作品。如果想完整理解他对于新技术、新主题、新形式的追求,不可错过。

实验不同创作方法,是19世纪后三分之一时代精神的一部分,这很适合德加。这位善于利用现有工具和技巧加以创新的艺术家,总是准备搞些新意思,在画室里费了半天劲走到死胡同的时候,也总是乐于从头开始。瓦莱丽观察到:“光线和灰尘在一个盆子里快乐地混在一起,一个阴暗的镀锌浴盆、褪色的浴袍……瓶子、酒壶、铅笔、粉蜡笔、……破罐子、七零八碎,到处都是。”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一台印刷机,现在放在蒙马特博物馆,这是德加创作他的单色版画必不可少的工具,而此种创作方法让他可以更新自己,放弃之前伴随他成长的古典主义方式。

德加将单色版画描述为:用油墨完成、经过印刷机的素描。这种版画理论上只会有一张,而他可以做出两张来。其结果就是介于最初的素描和版画之间,但实际上是既非此又非彼。在一块坚硬光滑的表面上,常常是铜板或锌板,或是一片赛璐珞,上面覆盖油墨,德加会用画笔,或是钢笔、某种工具的头、手指尖、甚至是破布去除油墨,形成一根线条或是某个轮廓。然后,他会在板子上铺上一张湿纸,再经过印刷机。

结果获得的就是某种“暗色域成品”,也就是说,背景是暗色的。如果他用相反的方法,把油墨直接滴在裸板上,结果就是“亮色域版画”。德加采用了与习惯相反的方法,一次印刷的结果他不满意。他会再印第二次,结果称之为“同源版画(cognate)”或是“幽灵版画(ghost print)”,色彩更淡,他又会用粉蜡笔加以强化。然后,他就会改变最初的单色版画,常常完全改变最初的结果。这些成双的版画很多时候都完全分开了,要想完全收集起来非常困难。要想了解他的作品到底有多分散,这么说吧,要想展览176件作品,博物馆必须联系89家出借方。而付出的劳力是值回票价的。本次展览的亮点之一,就是可以让我们看到两张彼此衔接的版画。

单色版画需要很快的实时速度,必须在油墨干掉之前完成,不过这也使得艺术家有可能在最后时刻之前调整图像。正如理查德·肯达尔(Richard Kendall)在展览目录中说的:

单色版画似乎在欢迎实验和即兴创作,因为油墨是自由增加、去除的,或者可以在画室里随意调整……画家可以调整甚至是完全变换他的构图,他要做的只是抹去油墨。

德加积极投入到各种方法的研究中,这样可以修正他的方法。版画制作者马瑟林·戴博廷(Marcellin Desboutin)描述这个阶段的画家:德加“不再是一个朋友、一个人、一位画家!他就是一块锌版或者铜板,被印刷机的油墨染黑,版子和人被他的印刷机合为一体,他完全被印刷机吞噬了!”德加在技法上的大胆完全匹配他在主题上的放肆。

马瑟林·戴博廷肖像》

本次展览中,德加创作的不同种类的女性裸体处于显著位置:有些很有卡通味道,有些源于某些暴力想象,有些则更加冷静,常常充满感人的力量。早期的女性裸体,用“亮色域”方法完成,是妓院中的女人,这些尤物更有喜剧意味,而不是下流。她们处在充满暗示的装潢中,有镜子、沙发,还有没有铺好的床。有时候,德加会超越这些情境中的肮脏,去想象嬉闹剧一样的场景。在下面这幅《夫人的命名日》中,裸体女孩子们只穿着丝袜和拖鞋,她们大笑着,把巨大的花束递给夫人,夫人穿着廉价的黑裙子,就像一个老厨子,女孩子们还把自己的吻献给她。版画的四边让人惊叹,左上方,能看到一个小腹,还有一只臂膀递出一束花。而在右上角,天花板上的球形大灯很像是女人的乳房。

《夫人的命名日》

这些女孩子并不好看,她们有粗俗的脸,常常让人想起狗或是猿猴,比如《等待客户》(又名《浴缸中的女人》)中的人物。

《等待客户》(又名《浴缸中的女人》)

这些是对工作场合中女人们的粗鲁一瞥,虽然她们不在工作,因为客人不在场。只是在少数几幅版画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位还算过得去的女子,带着圆顶窄边礼帽,表情犹豫而又艳羡,而不是透出威胁。这些单色版画不是要挑逗起观者的欲望,跟这个时代常见的、广为流传的色情照片不一样。整个系列中,唯一存心要情色感觉的图像,是《妓院场景:两个女人》中的女同:灰色的暗光之中,一个女人仰面躺着,另一个似乎在扑向她。

《妓院场景:两个女人》

德加专心创作暗色域单色版画时,他放弃了任何叙事性元素,没有任何指明妓院的暗示。他的描绘更加有力、狂暴,就像卡罗尔·阿姆斯特朗在展览目录中写道的:

无脸的女人……用坐浴盆和便壶,弯腰用后面对着观者,她们两腿张开,她们被快速记录下来的姿势似乎在自慰……所有装饰元素都去除了,所有的高尚都抛弃了,所有的拘谨都投降了……

光与影之间的对比,和特别重要的黑暗色调一起,营造出似乎来自梦中、甚至是噩梦中的形象。当然有些让人不舒服、甚至是有些变态的姿势,但是我们从未看到女人们的脸上露出某种意义含混的缄默表情。

德加一直拒绝让公众看到这些单色版画,我们藉此可以思考他和女性之间的 关系,他对这个主题非常着迷,混合了吸引和厌恶。他承认过这种厌恶,当时,他“一个人住,没有家庭,太艰难了。我从未想过这么做会让我这如此痛苦。”但是他从未试图修正这种情形。画家贝尔特·莫里索回忆起在马奈家的一次聚会:

德加先生来了,坐在我旁边,假装他要追求我,但这种追求仅限于对于所罗门那句谚语的长篇大论:“女人是正直之人的废墟。”

也许他真得相信这句话,因为他从未有过长久的感情关系。

但是另外的女性裸体,更温柔,更敏感,特别是《上床睡觉或是起床》这个系列,再次表现出:德加能够把两件完全相反的事情做到什么样的极致。这些女人似乎是透过钥匙孔观察的,她们贞洁地带着自己的睡帽,更让人想起17世纪荷兰的女子,而不是对于巴黎下等女人的嘲笑或是淫邪观察。有时,德加会借助同样的图像作为出发点,从一个世界穿越到另一个世界。比如《浴缸中的女人》的第一版,表现出一个肮脏环境中的丑陋女人,而第二版上用粉蜡笔上了色,让他有机会重新修改脸颊,装饰卫生间的墙壁,营造出舒适氛围。在处理第二版《上床睡觉的女人》时,他使用了类似的变换手法。第一版中的女子寥寥几笔勾出,装饰也没有什么个性。第二版中,身体描绘得很诱人,地毯是画家用手指画出来的,远端的墙和床单质感真实。这些持续的变化在德加的风景画中更加惊人。

【上图是本次展出的两张《咖啡馆女歌手》,从中可以一窥德加在前一段话中的创作手法。】

现在,公众普遍觉得德加是第一个刻画女帽制工、洗衣女工、舞者和赛马的人。所以,当他们看到德加的风景画时,一定眼界大开。这在他的一生中也是如此。1912年,德加宣布自己要展出21幅风景画,他最亲近的朋友们,包括阿莱维在内,都大吃一惊,因为德加过去从未画过风景。阿莱维的惊讶可以理解,毕竟德加总是在取消户外画家。“绘画不是运动”,这是他丢给厄内斯特·鲁亚尔(Ernest Rouart) 的话,后者在乡间漫游,寻找主题。

即便是带着他的蓝色眼镜,他还是受不了强烈的光线,并且宣称:在他的眼中,海洋的风景太过莫奈了。从未有人见过他在赛马场画速写。在和阿莱维的对话中,德加说明:几次夏季的火车之旅中,他会站在门里,“火车行进的时候,我只能模糊地观察。这让我想要画一些风景。”“反思你的灵魂吗?”阿莱维问道。“反思我的视线,”德加回答。

不过更奇怪的是,德加唯一的个人展览,实际上就是完全献给了这些风景画,而且是在画商杜兰德-鲁埃尔(Durand-Ruel)的画廊中举办,当时莫奈的“白杨树”系列展出刚刚结束几个月。理查德·肯达尔写道:

在德加看来,本次展览是一次标志性的时刻,起到完全相反揭示作用,提醒评论家和艺术家同行们,他还有旺盛的创作能力,同时还能愉快地让对他的作品已有成见的艺术家们感到紧张。在莫奈曾经辉煌的画廊里……德加现在展出他自己的“单色版图系列”,每一幅都表现风景,每一幅都有某种熟稔的“不断变化而交织的感觉洪流,显现在不变的宏大场景之前”。

在一封给他姐姐的信中,他描述了这些想象中的风景,强调指出,他对于准确刻画没有兴趣。瓦莱里记录,他确实在室内完成过山岩的速写,从炉子上拿下几块煤作为模特。他当然有能力,可以从自己惊人的记忆力中,找出自然界的不同侧面,然后在画室里创作风格明快的风景,但是单色版画技法把他推到其他方向。本次展览的主题之一,是重复和变换,而他在风景画中的变换是最激进的,其他无处可寻。

在这些风景中,德加总想要创新,不再使用黑色油墨,而是用有颜色的、更具液态的墨水。在他之前,从未有人用过这种技法。偶然因素得以强化,因为他无法控制印刷机中墨水的流向,其结果是完全没有写实的影子。《费拉角》(Le Cap Ferrat)这幅画中,有一些被纤巧精密的印痕包围的形状,这是描绘了一个想象中的半岛的地图?一条神话中的鱼?还是只不过是一块色彩,随便怎么解释都行?

《费拉角》

回想起约翰·厄普代克(John Updike)为大都会博物馆1994年的德加风景画展写的文字,他准确地写明:德加“正式的方法属于19世纪,但是他在艺术上的坚决、彻底和自由,属于20世纪”,这就让我们无法对德加加以“归类”。

《麦田和森林的线条》

德加最后的单色版画创作于1890年代,但是这种蚀刻形式对他的影响更为久远。在本次展览的最后一个房间中,你会有所了解,这里存放了他后来的作品。其中大部分都没有完成。但是德加总是很难承认一幅画已经完成了。即便作品已经卖出去之后,这幅画还是有可能被画家修改。他的朋友亨利·鲁亚尔付出了自己的代价才了解这一点。他曾经购买了一幅自己深爱的粉蜡笔作品。过了一些时日,德加来吃晚餐,走的时候带着画,想把某个细节好好调整一下。鲁亚尔再也没有见到自己的画。德加改得太多,毁了这幅画。

在他晚年的作品中,德加总是对某些姿势着迷,这让人们吃惊。他笔下的这些姿势越来越自由,随意使用自己喜欢的各种媒材,炭笔、粉蜡笔、油画等等。他以常人难以忍受的固执,想出某些姿态各种可能的变种,可能是舞者在调整自己鞋带时的手臂,或是类似于一个女人在努力擦干自己脖子后面的水,或是用海绵擦洗自己的肩膀,弯曲的腿,背部的曲线。到了这个阶段,他已经在操纵模特的身体,而不仅仅是描绘了。在《舞者雕带》中,四个女孩子在调整她们的拖鞋,大家都在做同样的事,但姿态不一。这里,瓦莱里发现某些类似于写作者的工作:

努力获得最准确的描述方式,一遍又一遍打草稿,删除,用看不到尽头的概述向前推进,从不承认自己的作品已经进入完成阶段:德加也是这样,从一张纸到另一张纸,一笔到另一笔,他一直在修改自己的画。他挖掘它,压榨它,包住它。

因此,一场极为复杂又充满启思的展览就这样结束了,充分发挥出一组作品的最佳潜力,而你极少能在同一个地方看到这些作品。它们结合在一起,构成了画家最为真实的肖像。

——译自2016年5月12日即将发行的《纽约书评》,作者 Anka Muhlstein

《埃德加·德加:一种怪诞而又新颖的美》,美国纽约 MoMA 现代艺术博物馆,3月26日—7月24日,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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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加:傲慢的排长,孤单的灵魂

德加是一位很难归类、一言难尽的画家。

纽约的 MoMA 现在正在举办一个德加的展览:《埃德加·德加:一种怪诞而又新颖的美》,6月24日截止。

最新一期《纽约书评》中刊登了一篇文章《德加:发明一个新世界》,艺术君将这篇文章翻译出来,分三次呈献给大家,希望各位能多了解一些这位说不清楚、而且你可能也不想成为他朋友的艺术家。

下面是第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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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加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他的行为举止和外表都让人不安。“他头上戴着丝质帽子,眼睛佩一双蓝色眼镜——别忘了那把伞——他就是一幅公证人的形象,是路易-菲利佩时代的布尔乔亚,”这是高更说的。一个公证人?真的吗?诗人保罗·瓦莱里眼中可不是这样,他这样描绘打开画室门的画家:“脚拖着拖鞋来回走,穿得像个穷光蛋,他的裤子总是吊着,从来不系扣。”肖像画家雅克-埃米尔·布兰奇觉得,他既不是布尔乔亚,也不是艺术家,而是:

操练场上的一个排长:如果他做一个手势,那个手势就傲慢专断,就像他的手在素描时那么有表现力;但是如果有女人开始显露裸体,他很快就会撤退到防御姿态,这是一个孤单的灵魂的习惯,他掩饰或是保护着自己的个性。

德加走到人生终点时,他几乎全盲,自己画了一幅自画像,说自己看上去像条老狗,而他的朋友、雕塑家巴尔托洛梅认为他“比以往更没,就像老诗人荷马,两眼凝视永恒。”

他身上只要有一种品性,就必然会有这种品性极端相反的特质。

德加可以很迷人,或是令人不快。他拥有并且会展现出最糟糕的性情,而有些时候,他又能变得难以捉摸地让人愉悦。

这就是瓦莱里的看法。他是个坚定的独身主义者,渴望整洁,他的梦想,他曾告诉他的朋友亨利·鲁亚尔(Henri Rouart),希望“拥有一切,井井有条(就像普桑)”。虽然他总是在画室里一个人一待就是几天,他还是能够在一个乱七八糟的的环境里作画,就像是他兄弟在路易斯安那的家里一样,“在难以接受的光线中,常常受到打扰,满是充满爱意而又带一点点无耻的模特”,或是在法国女画家莫里索(Berthe Morisot)家里,拜访者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德加很快就完成了一幅令人沉醉的肖像,主人公是莫里索的姐姐伊芙(Yves)。

 

德加的作品复杂精细,他完成后很难放下,总是觉得自己还能看到诸多可能,而他也决心去发掘这些可能。他可以重新修改画中舞者的腿十次、二十次,最后还得再来一次。但是,就像瓦莱里说的,他的

政治观点简单、专横、本质上像个巴黎人。德雷福斯事件出现后,他变得非常激动。他会咬自己的手指,别人随便说个什么他都会疑心,然后就爆发,马上跟人划清界线:“再见,先生……”然后就永远不理自己的敌人。

他跟自己的终生好友,卢多维克·阿莱维( Ludovic Halévy),断绝了所有关系。后者是歌剧《卡门》的剧作者,和德国作曲家奥芬巴赫(Offenbach) 一起创作了很多轻歌剧,同时也创作了多部小说,比如 Les Petites Cardinal,还是德加画的插图。断交的原因,是因为在一次晚宴聚会上,阿莱维的一个客人表达了对于德雷福斯的赞同之情。德加再次见到阿莱维,就是在临终之前了。

他常常让人们感到恐惧。布兰奇曾写道,不光是他总习惯辛辣的嘲讽,更主要的是:他的敌意常常让人无法理解。他曾向画家伊瓦李斯特·德瓦莱何纳( Évariste de Valernes)这样表示,后者曾和他出现在他1865年完成的一幅自画像中:

我的确,或者说我看上去对每个人都很糟糕,似乎有些简单粗暴,这来自我的不确定性和糟糕的幽默感。我觉得自己天资拙劣,没啥才华,如此孱弱,不过,似乎我在艺术上的用心还不错。我对整个世界都有意见,对我自己也是。

德加是头独狼。他一直感觉孤独。孤独源于他的性格,孤独源于他死板的原则,孤独源于他糟糕的判断。他把这种修道院式生活品味推到了荒谬的地步。一位受人尊敬而且有影响力的评论家路易·甘德哈克斯(Louis Ganderax) 写了一篇赞美他的文章,他的反应却是“大声疾呼”:

画出一些东西来,难道就一定要拿出来展览吗?你知道,一件作品是为两三个活生生的朋友创作的,或者给从未谋面的、甚至是已经死去的人创作。我是画画,是做靴子,还是缝软底拖鞋,跟一个记者有什么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跟印象派画家一起展览,但他不觉得自己是其中一员,如果不是有其他原因,那就一定是因为他强烈反对在室外作画的想法。“如果我是政府的人,我一定会安排一队特勤宪兵,专门盯着在自然界中画风景的人,”这是他对画商安布罗斯·沃拉尔(Ambroise Vollard)说过的话。在嘲笑的背后,他有非常坚定的立场。他在给艺术家皮埃尔·乔治·热尼奥(Pierre Georges Jeanniot)的信中这么说:

你决定要给我们室外的空气,我们呼吸的空气,开放的空气。好吧,一幅画首先而且最重要的,应该是艺术家想象力的产物,它绝不应该是复制品……我们在大师之作中看到的空气,绝不是可以呼吸的空气。

他用了一段词语,可能是普鲁斯特写的:

复制人们看到的东西固然好,画出一个人只能在记忆中看到的东西更胜一筹。这是一个人的天才和自己的记忆携手辛勤工作才能产生的转换……只有在你脑海中产生印象的东西,你才能复制,这样才是必要的。这样,你的记忆和想象力才免受自然暴君的统治。

一阵阵突如其来的抑郁让他写道:“一扇门在一个人内心关上了,不仅是对这个人的朋友。一个人压抑自己身边的一切,直到自己独处,他终于杀死了自己,出于厌恶。”他补充道:“我认为总有足够的时间……我把自己所有的计划都放在一个碗橱里,总是随身带着它的钥匙。我丢掉了那把钥匙”在50岁时,他认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已经终结了。他的眼睛总让他痛苦不堪。要是他早上一不小心读了点儿什么,他就再也不能工作了。“我在斜坡上快速滑下去,我也不知道在哪里翻滚,身上裹着很多蜡笔,好像它们就是包装纸,”他向巴尔托洛梅奥吐露心声。但是他总是能恢复过来,在70岁的时候,他告诉鲁亚尔:“你必须有一个很高的期待,不是你现在在做什么,而是你将来能做什么:做不到这一点,工作也就没有意义了。”

敬请期待第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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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的自拍——如何欣赏肖像画

肖像画如何看?精妙的白色蕾丝、纤细的貂皮围脖、45度角正襟危坐、难以见到的微笑(即便有也是笑不露齿)。和大家一样,艺术君见到这样的肖像画,也是常常满心疑惑。因此,下面这选自《如何逛艺术馆》的一节,也许对你有帮助,告诉你如何欣赏肖像画。

另外,这是节选自《如何逛艺术馆》的最后一部分,想要看到更多内容,请大家再等两三个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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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伦威尔肖像》by 小汉斯·霍尔拜因

旧日的自拍,这是肖像的功用吗?几个世纪以来,肖像主要用于彰显名望、引发纪念。十六世纪画家小汉斯·霍尔拜因(Hans Holbein)行程数千英里,为自己的宫廷客户描绘潜在的婚姻对象。当自己不在身边时,弗里达·卡罗(Frida Kahlo)给朋友留下自己的自画像,“这样一来,当我不在的时候,我也能整日整夜陪在你身边。”

在视觉艺术中,肖像代表一种有钱有地位的类别。几乎在所有艺术馆中,你都能看到肖像画。它们让你有机会毫无愧意地直盯着某个人的脸,现实生活中这样的机会可没多少。肖像画也是绝佳的外交官,它们可以影响模特的心情和期望,特别是它们表现出极大虚荣,或者只是丑陋无比的时候。它们知道,在合适的光线下,捕捉到恰当的表情,人的脸总是美丽的。

《两个弗里达》by 弗里达

但如果你以为肖像只是为了展示表面的相似,那就没有抓到要点。其中含义颇深。接下来的三条建议,能帮你深入欣赏肖像画的体验。

1

脸是身体的灵魂。描绘精到的肖像画,能深入揭示对象的内心,原因即在于此。伟大的肖像画家,能表现出他的模特的性格和情感本质。可以去寻找这些东西,特别要注意画中的眼睛。肖像画家哥顿·艾马(Gordon Aymar)指出:“眉毛有无数种变化和组合,几乎只凭它们就能表现出好奇、怜悯、惊恐、痛苦、讥笑、入神、惆怅、不悦和期盼。”

在 Cartooning 这本书中,漫画家 Ivan Brunetti 展示了眉毛的功用,上图中117张脸,仅仅通过眉毛的变化,就表现出117个不同的表情。是不是很神奇?

2

肖像是受人尊敬的类型,很多画家都有所尝试。它不仅能如实呈现一个人的图像,还可以考验、培养画家本身的风格。因为正像奥斯卡·王尔德的睿智观察:“每一幅用心的肖像,那都是画家本人,而不是模特。”观看肖像画时,心中有这个想法,你就会注意到更富内涵的全新层次。

《自画像》by 库尔贝

3

肖像画超越个人。它像其他绘画类型一样,可以讲述很多生活的故事。遇到一幅真正杰出的肖像,你就会注意到,它是如何让你忘记面目,而是帮你记取戏剧冲突、疑惑、希望和梦想,这些你在自己的生命中也有体验。找到对你有如此惊人效果的肖像,把这个当成你的任务。它比心理治疗的效果更好。

《自画像》by 戈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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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组织眼中人类的噩梦

回顾艺术君翻译的《尘世乐园》维基百科页面的最后一部分,对该作品的诠释和影响分析。

刚刚听了一个播客:Hidden Brain,最新一集讲到一种恐怕是人人都想得的病:智者综合症( savant syndrome)。主角 Derek Amato 原本是个运动健将,14岁时发生意外,头部撞上墙壁,诊断是:严重脑震荡。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发现自己具有了一个特别的能力:从未学过钢琴,却可以坐在那儿一弹就是几个小时;更“严重”的是,他可以把生活中看到的事物、见到的人、想到的感受都变成音符,在十指之下淙淙流出,力量感人至深。如果说“生命”本身是一个自在的实体,它的主题和变奏就是借助 Derek 的手表现出来的。(点击【阅读原文】可以去收听这段播客,选择其中的 Episode 21:Stroke of Genius。)

如果说“噩梦”是一个自在的实体,无疑,博施就是它的代言人。而博施的作品,正像是人类自己得了“智者综合症”的症状。

诠释:人类的噩梦

因为博施的生活没有多少人了解,对于他的作品,想从学术角度从生平层面进行诠释,变得非常困难,很大程度上只能去推测。单独的母题和象征符号的元素也许可以解释,但目前,想把这些互相之间和他的作品联系起来,变成一个整体,仍然很难把握。《尘世乐园》三连画内板上绘制的谜一般的场景,很多学者已经研究过了,他们常常得出彼此矛盾的结论。基于象征系统的分析,从炼金学、星相学、奥秘学,到传说和潜意识,这些都试图解释作品中复杂的物体和想法。直到20世纪早期,人们还是常常把博施的画看做集合了中世纪的教化文献和布道式的训诫。Charles De Tolnay写道:

最古老的作家Dominicus Lampsonius和Karel van Mander看重博施最显著的一面,还有画的主题;他们认为博施是怪异而又充满幻想的地狱场景的发明者,这个观点到今天(1937年)仍为大众认可,而且直到19世纪最后25年还被历史学家接受。

一般说来,他的作品被视为对淫欲的警告,中板被看做是对世俗享乐稍纵即逝的表达。在1960年,艺术史学家Ludwig von Baldass写道:博施表现出“原罪如何通过创造夏娃来到世间,肉体的淫乐如何散布到整个地球,并传播了所有致死的罪,以及这些如何必将引领走向地狱的道路。”De Tolnay认为:中板表现了“人类的噩梦”,其中“艺术家的根本目的,是要表现感官享乐的罪恶下场,并强调其易逝的特性。”这种观点的支持者们认为:作品按照顺序讲述了人类在伊甸园中的纯真状态,然后是纯真的堕落,最后是它在地狱中受到的审判。在其历史的不同时期,三连画的名字有 La Lujuria(欲望), The Sins of the World(世界的原罪) and The Wages of Sin(原罪的代价)。

这个观点的支持者指出:在博施时代的道德至上者们相信,是女人的——说到底是夏娃的——诱惑把男人拉到好色和罪孽的生活中。这也许能解释为什么中板中的女性表现得十分活跃,因为她们带来了人类的堕落。当时,女性化的力量常常体现为一个女性被一圈男性环绕。Israhel van Meckenem在15世纪后期的一幅版画中,绘制了一群男人围绕一个女性人物狂喜地跳跃。匿名版画家Master of the Banderoles的作品《Pool of Youth》也展示了类似的场景:一组女人在一个空间中,旁边环绕着仰慕者。

这种推导方式与对博施其他主要道德教化作品的诠释相同,都展示了人类的愚昧,其他作品包括《死神和守财奴》、《干草车》。艺术史学家Walter Bosing认为:这些作品每一幅的呈现方式,让人很难相信“博施有意谴责他绘制的主题,因为他使用了如此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形式和颜色。”Bosing的结论是:尽管中世纪的心态很自然地怀疑任何形式上物质的美丽,博施在绘制手法上的奢华,也许是有意传递一种虚假的天堂的感觉,伴随着如烟般的美丽。

1550年左右的一幅画中的希罗尼姆斯·博施,有人认为是自画像。画中的他看起来60岁左右,有人用此画来估算他的出生日期,不过很多信息还无法确认。

1947年,Wilhelm Fränger认为:三连画的中板绘制了欢乐的世界,人类将会经历纯真的再次降临,这纯真亚当和夏娃在人类堕落之前就曾享有。在他的书籍《 The Millennium of Hieronymus Bosch》中,Fränger写到:博施是一个神秘组织——亚当的后裔(Adamites)——的成员,该组织还有其他的名字:智人知识分子(Homines intelligentia)、自由精神的兄弟姐妹(Brethren and Sisters of the Free Spirit)。这个激进组织在莱茵河地区和尼德兰地区很活跃,他们力图找到某种灵性,以摆脱七宗罪,即使采取肉体的方式,并且把天堂中的纯真理念结合到淫欲之中。

中板的细节,展示出两个爱慕樱桃的舞者,带着某种面具,上面站着一只猫头鹰。右前方的角落,有一个鸟站在一个躺着的人的脚上,正要吃这个人给它的樱桃。

Fränger相信:《尘世乐园》就是由组织的大长老委托的。后来的评论同意这一点,因为这些画中隐晦的复杂性,博施的“祭坛画”很可能是出于不那么虔诚的目的而委托的。智人知识分子这个另类教派试图重新获得纯真的性爱,是亚当和夏娃在人类堕落之前享有的纯真性爱。Fränger写道:在和谐之中,在安宁的花园里,博施作品中的人物以植物般的纯真互相嬉戏,他们和动物、植物合而为一,激发他们的性爱似乎是纯粹的欢乐、纯粹的祝福。”对于地狱场景是展示中板中犯下的罪得到的报应这样的观点,Fränger并不认可。他认为乐园中的人物在表达自己的性爱时祥和、单纯、无罪,而且与自然融为一体。与之相反,在地狱中被惩罚的人,包括“受到审判和惩罚的音乐家、赌徒、渎神者”。

仔细研究博施艺术中的象征符号——“怪异的谜语……由狂喜而生的、任性的幻象”——Fränger的结论是:他的诠释只能应用于博施的三幅祭坛画:《尘世乐园》、《圣安东尼的诱惑》、《干草车》。Fränger把这几幅作品与艺术家其他作品区分开,他的观点是:尽管围绕这些作品有反圣经的争论,它们仍全都是祭坛画,也许是某个神秘的另类教派出于敬神的目的委托而画。评论家们虽然接受了Fränger敏锐的分析和宽阔的事业,他们常常质疑他最终的结论。很多学者都认为这些只是假设,而且构建在不牢靠的基础上,只能来自推测。批评家们认为:那个时期的艺术家绘画不是为了自己高兴,而是受委托而制,把后文艺复兴时期的语言和世俗化方式映射到博施身上,违反了中世纪晚期画家的初衷。

Fränger的理论让其他人更认真地研究《尘世乐园》。作家Carl Linfert也感受到了中板中人们的快乐,但他不认可Fränger的结论,不认为这幅画是“亚当的后裔”组织的教条式作品,没有想要支持“无罪的性爱”的意思。尽管人物参与了各种毫无禁忌的爱欲行为,Linfert指出:中板的元素暗示了死亡和易逝,一些人没有参与到各种活动中,看起来,他们对于同伴充满激情的游戏带来的乐趣丧失了希望。1969年,E. H. 贡布里希认真研究了《创世纪》和《圣马太福音》,之后提到:在Linfert看来,中板是“人类在大洪水前夜的状态,那时人们仍在追求享乐,对第二天的灾祸毫无预感,他们惟一的罪,是对罪毫无意识。”

影响:超现实主义的先驱

由于博施是如此与众不同、且极富前瞻性的艺术家,他的影响并不像同时期其他主要画家传播得那么广。不过,后期的艺术家有不少都吸收了《尘世乐园》中的元素,放在自己的画里面。尤其是老勃鲁盖尔(约1525-1569),他把博施看作对自己的最大影响和灵感来源,并把《尘世乐园》内部的很多元素放在他自己最著名的一些画作里面。勃鲁盖尔的《疯狂的梅格》描绘了一个农妇,带领着一群娘子军,前往地狱;他的《死神的胜利》响应了《尘世乐园》中恐怖的地狱场景;安特卫普皇家美术馆的解说认为,这幅画同样有着“无穷无尽的想象和意乱神迷的色彩”。

老勃鲁盖尔,疯狂的梅格,1562年。尽管勃鲁盖尔的地狱场景收到了《尘世乐园》的影响,他的审美却与对人类命运更悲观的观点背道而驰。

胡安·米罗,犁过的田地,1923-1924年。这幅早期的超现实主义作品混合了复杂的物体和人物,在结构和人物绘制上,都采纳了博施在《尘世乐园》中板中对充满性欲的人物的安排。

意大利宫廷画家朱塞佩·阿尔钦博托(Giuseppe Arcimboldo,约1527-1593年)没有绘制地狱场景,他绘制了一幅奇异、“充满幻想”的、由蔬菜构成的肖像,一个人的头像,由植物、根茎、网和其他各种有机物构成。这些奇怪的肖像来源于并响应受博施影响的母题,他们都愿意打破描绘自然时严格和可信的常规。小大卫·特尼尔斯(David Teniers the Younger,约1610-1690年)是佛兰德画家,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使用了博施和勃鲁盖尔的元素,贯穿他的作品,比如《圣安东尼的诱惑》、《地狱中的富人》和他自己绘制的《疯狂的梅格》。

朱塞佩·阿尔钦博托,冬天,1563年。“树人”的理念、有机体的混合、还有满盈的水果,这些都是博施《尘世乐园》作品中的标志性元素。

在20世纪初,博施的作品再次受到公众关注。早期的超现实主义流派,结合了幻想、梦境、对想象的剖析、潜意识的自由流动和连接,这都引发了对他作品的新兴趣。博施的想象力让米罗和萨尔瓦多·达利的共鸣尤其强烈。两个人都曾在普拉多美术馆亲眼看过他的作品,都将他视为艺术史方面的导师。米罗的《犁过的田地》中包含很多《尘世乐园》的内容:类似的鸟群、生物出现的池塘、硕大而脱离开身体的耳朵等等,都回应了荷兰大师的作品。达利1929年的《伟大的自慰者》中,有类似《尘世乐园》左侧翼板右侧的画面,由石头、灌木和小动物构成了一张脸,有着显著的鼻子和长长的睫毛。

当安德烈·布勒东在1924年撰写他的第一个《超现实主义宣言》时,他在其中列出的历史人物只有古斯塔夫·莫罗、乔治·修拉和乌切罗。不过,超现实主义运动很快从新发现了博施和勃鲁盖尔,二人很快在超现实主义画家中流行起来。雷内·马格利特和麦克斯·恩斯特都收到《尘世乐园》的灵感启发。

在2009年,普拉多将《尘世乐园》作为美术馆最重要的十四幅作品,在Google Earth上展示,其分辨率达到140亿像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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